一、張士驤臨證經驗
張氏在《雪雅堂醫案》中倡導血沖腦氣筋之說,指出河間主火,乃五志過極,熱氣郁結,壅滯氣阻,水不能制火,陰氣暴絕,陽氣孤竭不能宣通。東垣主氣,但治法卻和髒腑,通經絡,攻邪藥多於扶正。丹溪亦贊同河間水不制火者極是。立齋、養葵等均言真水竭、真火虛、肝郁脾虛以及諸虛所致。“水火內動,肝風上揚,血氣並走於上,沖擊前後腦氣筋,昏不知人”,治療上應注意真水枯竭不宜用風藥,也不可誤用參芪術之類。張山雷也認為《雪雅堂醫案》 “其論內風昏僕,謂是陰虛陽擾,水不涵木,木旺生風而氣升、火升、痰升,沖激腦神經所致,是以頃刻瞀亂,神志迷蒙,或失知覺,或失運動,皆腦神經為之震擾,而失其功用之病。西醫謂之血沖腦者,正與《素問·調經論》所謂:血之與氣,並走於上,則為大厥之旨吻合。”
張氏通過十余年的臨床觀察,認為類中有虛有實。當辨證施治,認為中風實者甚少,間或有之,用清火通便藥數服即可,切不可用風藥再行升散,愈散愈動。其虛者甚多,為真木枯竭,水不涵木,肝風內動而上揚,沖動腦筋,應用潛陽、鎮攝肝腎法。 “中風一症,腎水虛而內風動者,多若真中風,則甚少。……外中者,風邪由外傷人,由漸而入難至虛者,亦斷無毫無所覺”,指出“西醫又有顯微鏡窺之,分得清楚,故知經絡,俱由腦中出腦如樹根筋,如枝葉,根一動,則枝葉未有不動者,此是西醫之長,學者宜宗之耳”。在治療上, 宜鎮肝熄風養水。並提出北方中風多陽虛證、南方中風多陰虛證的臨床觀點。
二、張山雷臨證經驗
張氏在《中風斠詮》首先區分內風、外風。以外風內風為兩大綱,指出“大率自外感受者,由淺入深,自經絡而髒腑……此外因之風邪,為害固已甚厲。凡古人祛風方藥,恆主疏邪解表者,誠以外感為病,仍須治之於外,洩而散之,此外因證治之一大綱也。”而“大率自內而發者,因靜生動……此內因之風火,恣肆又最難馴。凡古人息風良法,必以潛陽鎮定者,誠以內因為病,務必治之於內,安而宅之,此內因證治之又一大綱也。”繼而強調了明辨外內二因的重要性,“假使病是外因而不為疏洩,則坐令深入;病是內因而妄與發散,則狂飆益肆……此則談醫者必明辨於機先,而不能混淆不清,指鹿為馬者。”
張氏分析上至《內經》,下至隋唐《千金》、《外台》等著作,指出前人論治之誤,皆言中風病病因為外因。《金匱》之中風,“竟以內風暴動之不遂不仁昏聵吐涎等證,指為風邪之在經在絡,入腑入髒。而後之《千金》、《外台》,乃無不以祛風散寒之藥,治昏聵猝僕之內風。是外因內因之混合不清,即由《金匱》開其端。” 綜觀《病源》、《千金》、《外台》治療中風之方,所論證用藥,幾無一不從外風立法。皆用辛溫散風洩表之藥,如麻、桂、羌、防、椒、辛、烏、附等,雖間有芩、連、石膏,終是無多。金元以降,河間主火,然而,河間既知以心火暴盛立論,“而其論治,則又曰, 中風既為熱盛,治之者或用烏附等類熱藥,欲令熱氣開通經絡,使氣血宣行而無壅滯,則又未脫古人專治寒風之窠臼。”東垣以本氣自病立論,但治法仍用潔古保命集舊說,分三綱論治。又用續命、三化、羌活愈風湯等外感風寒之套藥。明之薛立齋以內因立論而倡真水竭真火虛之說,“遂開趙養葵專用六味八味之陋。”景岳以非風立論,倡內傷頹敗說,“持論既籠統不切,用藥又偏於膩補”,“獨有繆仲淳謂真陰虧而內熱生風,猝然僵僕,初宜清熱順氣開痰,繼則培本,分作兩層治法,乃有次序可言,”可見,中風自唐以前,誤於病因上只有外風而無內風;金元以後,又再誤於中經絡中腑中髒之三大綱論治,“即河間、東垣、丹溪、立齋、景岳諸大家,雖各明一義,無不可取,皆膛乎後矣。”
張氏認為中風乃內因之風,昏瞀猝僕,痰壅涎流。語言謇澀、癱瘓不仁皆是“肝膽火升,浮陽陡動,擾亂神志,或為暴僕,或為偏枯,或為腦暈昏厥……”批評漢唐醫家,墨守中風二字,意用風藥以治內風之錯誤,指出金元以真中、類中區別內、外二因,雖有所進步,但仍未言出中風實質。張氏認為:“與其仍類中之名,泛而不切,不得其要領,毋寧以內風二字,……即以內風挈其綱領,庶幾名正言順。”
張氏認為中風“皆由木火內動,肝風上揚以致血氣並走於上,沖擊前後腦氣筋而為昏不知人,傾跌猝倒,肢體不用諸證”。並在此基礎上,通過臨床驗證和發揮,形成了更臻完善的內風血沖腦經說。且“此病發見之時,腦是受病之部位,而非釀病之源,病源為何,則肝陽不靖,氣火生風,激其氣血上沖犯腦,而震擾腦之神經耳。故謂是病為血沖腦經則可,而直以為腦病則不可。”張氏強調腎虛肝旺四字 “蓋腎水之虛,耗於平時,為是病之本;肝木之旺,肆於俄傾,為是病之標,急則治其標,緩則培其本。”根據習醫十余年的臨證體會,提出了鎮肝熄風、潛陽降逆而佐以開洩痰濁之切合實際的治療大法。如今在臨床亦廣泛運用。
張氏通過對內風病因、病機、證候、脈象等廣泛分析,提出了內風八大治療法則,由於真陰之虛,有微有甚;木火之焰,有輕有重。所以閉、脫二證,一虛一實,生死關鍵,不可詳辨。“大率陰虛之未甚者,則木火之氣必盛,痰升氣升,一發難遏,多為閉證,如目定口呆,牙關緊急,痰聲拽鋸,氣粗息高,面赤唇紅,脈息洪大”治療則因其氣火窒塞,肝陽肆虐,以清洩為先。“而陰虛之已甚者,則木火之焰必微,痰氣內結,猝然痙厥,多為脫證,如目合口開,氣息微續,疲倦無神,面色白,自汗如油,肢冷面青,撒手遺尿。”治療則因其元氣式微,苟其已見亡陽,尤必以回陽為主。提出了如下八大治療法則:(1)閉證宜開;(2)脫證宜固;(3)肝陽宜於潛鎮;(4)痰涎宜於開洩;(5)氣逆宜於順降;(6)心液肝液宜於培養;(7)腎陰漸宜滋填;(8)通經宣絡。治療上潛陽鎮逆,介類第一 “潛陽鎮逆必選介類為第一主藥,如真珠母、紫齒、玳瑁、石決明、牡蠣之類,鹹寒沉降,能定奔騰之氣火,而氣味俱清,不礙痰濁……”


